生命的第二印记是“无我”。这两个字很容易引起误解。它们并不意味着我们从此就消失不见了——或是从此丧失了人格。无我指的是我们那坚实的自我感和自他的分别心，乃是一种狭隘得令人心痛的错误概念。我们把自己看得如此严重，在自己的心目中，我们确实是重要的有点可笑了。自我重要感犹如一座监狱，将我们束缚在好恶的世界里。我们最后一定觉得自己和周遭的世界简直是乏味透了。我们会感到极度不满。

这时我们有两种选择，其中之一就是把一切事物都当真，另一个则不当真。我们要不就接受自己对现象的固着看法，要不就开始向它们挑战。根据佛陀的主张，如果能训练自己保持开放及好奇——消融掉我们和世界之间的那堵自造的围墙——才是最能善用人生的一种方式。

以最平常的话来说，无我是一种富有韧性的统合感。它显示了追根究底的精神，高度的适应力，幽默感和游戏的精神。那是一份能轻松面对未知的能力，一种不需要确知自己是谁或别人是谁的无为心境。每一刻都是独特的，未知的，全然新颖的。对一名正在培训中的勇士来说，无我本是喜悦的源头而非恐惧的肇因。

佛法时常提到有关无我的教诲。这则道理很难领会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？如果现在谈的是精神官能症，我们一定觉得很熟悉，那是我们很清楚的一种心态。但是无我？其实，只要能使出全力来认识它——亦即不沉溺，不压抑——我们心中的硬块就会消融。任何一股生起的情绪能量，都会柔软我们的心——包括愤怒的能量、失望的能量、恐惧的能量等等。只要不将其固着于某个特定的方向，这股能量就会穿透我们的心，使我们豁然开朗。这便是一种对无我的发现。如果我们惯常的计谋失效了，它就会出现。生命被推到极限时，就像找到了通往神智清明和至善的出口一般，因此困境绝不是障碍或惩罚。

坐禅正是进行这项修持最安全而滋养的方式。坐在蒲团上，我们开始能体认不沉溺、不压抑、任由能量生灭的旨趣。因此每天都打坐，就是与我们的希望和恐惧交朋友的好办法。这些种子可以让我们在日常的混乱情境中保持清醒。这是一个渐悟的过程，而且是日积月累的，事实便是如此。我们坐禅并不是要成为禅定高人，我们坐禅乃是为了在日常生活中更加觉醒。